灌進他鼻腔那帶鹹的海風似乎來自苦囚們的血汗,由鏈鎖與腹中永遠無法道盡的苦水組成。

 

那夜繁星高掛,如堅定的眼睛、閃著寒光的利刃與無數銀子彈。高高在上,自顧自的沿著固定的軌道行進著,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與那些獄警的唯一差別便是少了那些對著他們來的唾沫與皮鞭罷了。但光是這點便讓剛來到這險惡之地不久的、飽受身心之苦的年輕人們感到安慰。

 

這真正的守望者啊!監視著卻不干涉,人甚至能夠在他們的身上找到理解與包容。

 

無數張地上的眼與之相視,得到截然不同的回應。這星辰可以是母親慈祥的雙眼、戀人們因相思留下的淚水或是孩子們最珍愛的玻璃珠,那在天上閃爍的點點光芒可以是一切,帶給心靈疲憊不堪的人們一絲安慰。

尚萬強感覺到自己的腳底被尖銳粗糙的石子劃開了一道破口,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他不能停下,那些守衛在明天的太陽升起後便會發現有一名囚犯脫逃。他必須跑得愈遠愈好,哪怕腳心被磨破、吐息間灌進他肺葉的秋風冰涼而乾燥的像是要讓他的肺葉與大腦一同裂開,他也不會停下腳步。

他打暈阻礙他的守衛,徒手翻過一道又一道的高牆,感覺泥地與草葉的溫潤包裹了他腳底的那一刻幾乎要痛哭失聲。

他離開了那多年束縛他、苦役他、摧毀尚萬強這個名字背後一切意義的高牆,將那殘酷的高牆與那被稱作編號24601的人拋在腦後,向著北極星指引的方向跑著,像是再沒有明天一樣。

 

他為自由而奔跑著,而天上的守衛並非單單冷眼旁觀這一切。而是指引了他歸家之路,與他一同行進,似乎將尚萬強當作他們地上的兄弟般,邀請他與他們一同離開。北極星仍鼓起胸膛,盡責的當著他的指路人,任星河在他身旁如何遊走勸說都屹立不搖。

而尚萬強多想加入他們的征途啊,在最接近神的夜空,作為祂的守望者守護著夜,指引那些迷途無法歸家者。但他是這地上之人,無法與那些星辰相提並論。

 

他持續向前奔跑,跑入密閉的森林,綠陰已遮蓋大部分的天空,只有些微夜光自樹葉的縫隙間灑落。

現在連他天上的兄弟們都拋棄了他嗎?尚萬強自嘲的想著,身心的疲倦與體力的透支使他支撐不住的癱倒在地。他就這麼躺在草地間,看著被樹葉遮蔽的夜空,以及那些意外模糊的星辰。奇怪了,明明他仍然能透過間隙見到微弱的星月,這些雨水是從哪裡的烏雲落下的呢?

傷痕累累的男人甚至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的淚,他只是太疲憊了。

 

於是他就這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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